借九月份的河西走廊之旅，在敦煌去了一趟莫高窟。觉得十分惊艳，特此插播一则人文话题的游记。
敦煌位于在甘肃省西北，位于古丝绸之路要冲，是河西四郡中（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最西边的一个，佛教东进传入中原便从此处经过。敦煌莫高窟的开窟造像前后共延续约一千年，从南北朝开始，一直到元朝丝绸之路衰落。壁画为主，塑像为辅，内容丰富，不但有大量佛教故事和历史，还展现各朝代民间文化习俗，是中国宗教史和美术史研究的重要文物。
规定是窟内不让拍照，所以此文并无窟内的照片。不过博物馆里倒是有几个1:1原样复制的展厅(包括285窟)，可以放心大胆随便照。其余的石窟外部分是可以拍照和录影的。
我们买的是旺季普通票，能随机根据导游心情开盲盒看8个窟(淡季时普通票能看12个窟；应急票只能看4个)，并未额外买票看特窟。第一次入园时，每个导游讲解员会带十几个人，成团行动。由于每个窟都有邵逸夫先生捐赠的带锁铁门保护，里面也没有灯，所以不跟导游的话，是看不成任何窟的。
看完普通票包括的前7个窟之后，我们没马上急着出去看最后那个北大佛96窟(巨型弥勒佛像)，而是在售票区里呆多了一会儿，又回头去“蹭窟”——即看到其他团在某个窟里听讲解，也跟着进去看。只要不太嚣张招摇，一般都没人管。
熟记敦煌地区的朝代顺序对于理解洞窟里的内容和艺术形式是相当重要的：
- 石窟早期：北凉(东晋时期五胡十六国之一)和南北朝的北魏、西魏、北周；
- 全盛时期：隋、唐；
- 五代十国：吐蕃、归义军节度使、沙洲回鹘
- 没落：西夏和元朝（亦是丝绸之路逐渐衰落的时期）
再之后，明朝时敦煌沦为边疆游牧区，造像活动停止，但并无太多破坏。清朝时期因屯垦活动，周边经济活动回升。清末王圆箓道士管理时期，许多佛像被劣质重修，大量经文被英法等国盗贼窃取。民国时期壁画被沙俄白军和美国人兰登·华尔纳破坏，直至20世纪三四十年代才开始有所保护。
我在来敦煌之前，其实对魏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时期河西地区的政权情况并不熟悉，也是现补的课。
在参观各个洞窟时，我发现有几个重要概念经常被导游提及：
- 经变画：指描绘佛经内容或佛传故事的图画，展示的内容大多场面宏大，人物众多，细节精美，许多石窟的壁画都是经变画，是敦煌的一大特色。
- 飞天：指佛教中在诸佛周围飞行的天人，经变画中多以婀娜的舞姿或弹吹各种乐器的形式出现。
- 供养人：捐钱开窟的人，许多窟的壁画中会有供养人的画像。
- 藻井：指中国传统建筑中一种天花板装饰结构。顶棚向上凹进如井，四壁饰有藻饰花纹。藻井是敦煌石窟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石窟顶部的藻井都不同，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三兔共耳藻井、莲花飞天藻井等。
- 中心柱：中心塔柱窟是莫高窟早期石窟的主要形式，即石窟中间有一个柱，让信徒可以绕柱参拜。
- 千佛：莫高窟十分常见的佛像壁画的类型，由多个呈坐姿或站姿的小佛像密密麻麻排列组成。
莫高窟有记录的洞窟735个，其中有壁画和雕塑的492个。这里把我这次参观过的窟做一个简化版的介绍，大家可作为一个参考。
首先，有三个窟是所有的普通票都会去参观的：
- 16窟：莫高窟最大的洞窟，早期壁画为晚唐时期所绘，十分精美。塑像则为清代重修，质量一般。
- 17窟：位于16窟甬道北壁，为举世闻名的藏经洞，现仅存一尊塑像，大部分经文被西方盗贼偷走，小部分保存在我国数个博物馆中。
- 96窟：窟外为莫高窟的标志性建筑“九层塔”，内有巨型弥勒佛像。96窟是普通票最后参观的一个窟，也是应急票参观的第一个窟，人永远都非常的多。
以下还列出我们这次看参观的其他窟——起初跟团的5个随机开”盲盒”的窟，外加”蹭”的13个；按数字大小排列。其实每个窟都别具特色，值得细看，不过还是不能免俗，额外凭我自己主观个人感受打了个分（★不错，★★ 相当推荐，★★★印象深刻。当然，导游的讲解其实很大程度上也能影响游客对某个窟的印象）
61窟 ★★★：五代十国。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夫妇于所建的功德窟，占地面积特别大，最后面的墙有五台山全景。靠前的部分两侧墙有精彩的曹氏供养人的壁画，女性形象的服饰、珠宝、妆容等，十分精彩。我觉得这个窟很适合“蹭”——这里很受各导游青睐，故来往人数很多，所以铁门基本没有能锁上的时候，而且窟内面积大，同时能装2-3组的人，但每个导游受限于时间，都只能挑一个小局部讲，所以呆多一会儿听多几个导游讲，能学到很多不同的故事。
79窟 ★：盛唐。窟顶的千佛中，穿插了很多白描风格的裸体儿童画。姿态活跃，形象丰满。
112窟 ★★：中唐。塑像已流失，但经变壁画精美，有著名的反弹琵琶。经变画上部多展示唐代建筑，中间是佛像和菩萨，下部是吹拉弹唱的各式乐师和飞天。
237窟 ★★：中唐时期。有吐蕃礼赞图，可见绘制详细的吐蕃贵族服饰。窟顶有著名的三兔共耳纹样。后来有见资料说壁画中有双头佛，但当时时间有限，没看到。
244窟 ★★：隋末唐初。有精彩的隋唐时期原作的塑像，是莫高窟最早出现的“三世佛”题材——洞窟的东、南、北壁前塑有三组塑像，共计十一身。
251窟 ★★：北魏。大量早期飞天画像。飞天壁画男性特征明显，肤色颜料年代久远多发黑，“小字脸”画法明显
257窟 ★★★：北魏，壁画中有九色鹿的原版故事“鹿王本生图”。
259窟 ★★：众多北魏时期原作塑像。佛像面容祥和、安宁，靠入口处的一尊还有迷人的微笑，被称为“东方的蒙娜丽莎”。
285窟 ★★★：少有的西魏时期的石窟。窟顶为方形的华盖式藻井，四披不但绘有佛教护法神形象比如摩尼宝珠、力士、飞天等，还有中国传统神话诸神比如雷公、伏羲、女娲等。285窟也被称为”万神殿”。四周墙壁上的主题画则为”五百强盗成佛故事图”。这个窟在博物馆里有一个1:1的复制，可以随便照相（如下图）。
323窟 ★★★：初唐。最大特色为窟内的佛教史迹“连环画”。北壁有著名的张骞出使西域壁画。南壁“东晋扬都金像出渚”壁画的中央部分被美国人华尔纳于1924年盗走，现存与哈佛大学。
328窟 ★★★：精品唐代原作塑像群。佛陀手臂动态，衣纹褶皱十分细致。佛像两侧塑的是佛的两位弟子迦叶和阿难，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很生动。
329窟 ★★：初唐。莲花飞天藻井极其精美。壁画也多为唐代原作。塑像则为清代重修，做工一般。
334窟 ★：开凿于初唐。这个窟的塑像比较有趣的是塑像上半身均为清代重修，做工略显拙劣，但下半身是唐代原版，做工精美，对丝绸纹理的刻画细致入微。两代工艺对比鲜明。
340窟 ★：初唐。窟顶桃形瓣莲花纹藻井。
390窟 ★★：隋朝“华盖窟”。千佛画像中每个佛都很大，且有华盖，无一雷同。塑像为清朝重修。
401窟 ★：隋朝。窟内四周环绕大量飞天形象，姿态各异。
427窟 ★★：开凿于隋朝，由前后室组成，其中前室左右塑像为天王和哼哈二将。宋朝大修的题记有保存下来，窟外的木构窟檐建筑也是宋朝留下的，在莫高窟中不多见。
428窟 ★★★：北周时期洞窟，东壁上有连环画式的佛本生故事画像：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墙壁下方有约1200多个供养人的画像，可见当时开凿是北周时期当地社会各界通力合作的结果。飞天壁画风格与其他南北朝时期的洞窟相似，男性特征明显。房顶为金银花纹人字坡。
一路看下来，大致的一些体会：
-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早期石窟中，壁画中佛和飞天形象偏硬朗，有强烈的古天竺痕迹。窟内建筑格局多为中心柱窟。
- 隋朝两帝仅38年，却凿了一百多个石窟。可谓生产力高，且期间飞天形象逐渐柔美“汉化”。
- 唐朝时期艺术造诣到达顶峰。塑像和壁画中，对人物形象神态、姿势、服饰、珠宝等的刻画的精美细致程度之高肉眼可见。尤其像334窟那种塑像上半身是清朝后修的，下半身是唐朝原作，对比鲜明，高下立判。
- 五代时期，吐蕃和归义军先后统治，造像活动继续。壁画内容中则多有当时名门贵族的形象。
最后，祝以后要去莫高窟的朋友们抢票成功！